[罗大佑]首页/精彩乐评/假如你来自鹿港小镇
w w w . L u o D a y o u . n e t

 






鹿




/
I
n
t
e
r
g
a
l
a
c
t
i
c

 

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爹娘我家就住在妈祖庙的后面
  卖着香火的那家小杂货店假如你先生来自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看见我的爱人想当年我离家时她已十八
  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卷长发……

对鹿港的期待,源自学生时代宿舍里一卷残破的录音带。罗大佑嘶哑的嗓音拉扯着他少年时代的记忆,依旧清晰的久远着,于都市,甚或可称是闹市中的那个平直短发的少年人,有了初初朦胧的臆想。多年以后,当终于有机会背上小小的行囊,握着一张南下车票的时候,突然发觉,对于那个中部小镇在自己心灵底片上的曝光,原来,竟有那般热切的向往。

下了多日的雨,在出发的早上停了。云层却还是厚重的低压着,空气暗沉。这使我有了两分沮丧。由于出门的日子赶上了连续假期,火车上人声杂沓。山线自强号,三个小时,就从台北市带我到了台中的下一站,彰化。好心的同事闲来无事,搭上四十分钟后的下一班自强,陪我做此小镇之旅。

在等他的时候,我开始在彰化车站的广场闲逛。新开张一家肯德基,门口围著索要气球礼物的孩子。停车场的看车人已经开始打盹。客运站的售票窗口里,两个人在聊天。便利商店里的麻将游戏机后面,坐了几位嚼着槟榔的男子。店员则在看报纸。小城市的时间呵,就象冬天的基隆河水,缓缓的流着。只有车站广场上宋张配,连萧配的旗子,在料峭的风里扯得正满。选站打得正欢,不舍昼夜。

同事终于来了。我们找到通往鹿港的公车站,随着人流上了车。车子前面和中间都写着博爱座,坐的也都是清一色的老弱妇孺,我们就到最后面坐下。车子开出市区,来到乡间公路上,眼界一下子开阔起来。两边是汪了水的地,同事说,这里就快要种上稻子了。过些时候,会有弯腰的农夫,在这里插秧。我是从未见到过稻田插秧,听到这里不免有点兴奋,开始向同事问东问西。同事被我问到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发现车里面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们急忙跑到前面打听原委。司机叽哩瓜啦的说著他的车只开到水尾这里。接下来要怎么怎么换车。同事是台南人,台北长大,闽南语却据说是宜兰口音。“后,今嘛我知啦,多虾。”这位运将很帅的一挥手,满是红红的槟榔汁的嘴巴吐出了一个字:

bui。不用谢的意思。

我们在路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站牌。一看表,两点零二分下一班车来,我们还有十五分钟。

就在站牌的后面,是一个家庙。这种家里设的庙在台北市最繁华的路段也屡见不鲜。里面有长明的灯火,神像,香炉,鲜花,水果。只是这个庙,多了一顶轿子。据说,是神轿。这神叫做吴府王爷,坐轿子来的。大概是这家人的祖先吧。轿子后面,一鼎斑驳的香炉。香火不旺。同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车终于来了。我们告诉司机我们要去鹿港。司机一按车上的售票机,打印出两张票,“六十元。”我们只有一百的钞票了,这不找零的公车。。。这时候,就听到车里面有人叫,“我给你换。”

回头一看,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说话的是车中间坐着四五个欧巴桑,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束呵,就象走到了电影里。白底粉红色的宽边布帽,从帽沿的地方垂了同色的布下来,在脖子的地方系住。黄色,灰色的上衣,每个人都围一个有好几个口袋的围裙,就象我家里装信和杂物的那个挂在门后漂亮围裙一样。布裤,布鞋。每个人手里,都是长长宽宽的扁担。脚边,有圆圆的筐子,里面是新鲜的笋,葱,油菜心和长年菜。

她们招呼我们过去,靠窗边坐著的欧巴桑从胸前的围裙口袋里面拿出一大把铜板。一边用闽南语说著:这个机器啊不会找钱的,零钱换给你啦。我们忙不迭的道谢连声。她黑黑红红的脸和围裙上的小熊维尼一起向我们微微的笑着。

乡间的道路上,司机开得很疯狂。看着我们踉跄着往后面走的时候,这几位欧巴桑又七嘴八舌的说著:少年仔,要扶喔好。当心哪,这运将喔,飞车哦。

没过几站,这几位就下车了,挑着扁担和她们的菜。同事说,她们还要走六公里左右去旁边的一个黄昏市场上,卖掉她们篮子里的菜。哦,还要走六公里。我自言自语的念着。车厢里空了好多。一下子就安静了。

我们在司机的指点下,下了车,往天后庙的方向走去。路上的人越来越多,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了天后庙。

天后,就是妈祖,台湾福建一带民间的广泛供奉着的神明。原名叫林默娘。据说是个渔民的女儿。她的父亲出海打渔,她在家里天天祈祷,希望她父亲平安归来。后来,她的灵魂就得到了升华,成了神。保佑全台湾的人民,平安,吉祥。

台湾有很多妈祖庙,其中北港和鹿港的,是最大的两个。这两个庙里面的妈祖神像,是最正宗的。象是姐妹一样,每年还在春天的时候出巡。巨大的神像被抬出来,北港的妈祖来看南部的妈祖,就仿佛是回娘家省亲一样的热烈。政治人物往往都在这个时候做个护送或者揭幕什么的,也许这样可以更受民众爱戴吧。不知。

此时正是正月,各地的香客组成了庞大的进香队伍。到鹿港来瞻仰妈祖圣像。进香团还会找人来扮演些神明。我刚到天后庙广场的时候,刚好赶到一拨进香团的人离去。里面有踩着高跷的七爷八爷,打扮的就象门神。进香团的队伍里面有专门的人,会抱著一尊半米高的妈祖。这位妈祖是熏过天后庙的香火,走过天后庙冉冉不绝缭绕著的香炉的。他们带著自己的妈祖回去了,新的一拨又来了。人流就象香火一样,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同事好心的提醒我,庙里面的大殿,是不可以拍照的。我说好,进去看看。

大殿里面庄严而热烈。黑面的妈祖脸孔在油灯下忽明忽暗。供品摆满了神桌。听人说拜过神明或祖先的食物,自己再拿回来吃,是没有什么味道的。神桌的香炉前后,站满了祈愿的人。拿了香低头默默念着。

门口是一个钱箱,旁边是两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小袋的米,随便人家拿回去。这是很特殊的米,可能经过一些特别处理。上面写三个字:平安米。

站了一会,钱箱就七分满了。有个便装的人,扛起箱子到后面去了。等一下,又拿了一个空箱子出来。看,就是这样的旺盛。

东张西望的时候,刚才还在烧香的同事出来。告诉我,你可以到后面看看有什么可以拍的东西,我刚才有和妈祖报告过了,说你想拍些东西,请妈祖不要怪罪,你就应该放心了。

是吗?谢谢你。我衷心的答谢着他的周到。心里却急急的想要知道刚刚掷杯茭的那个女孩子丢出来的是圣杯还是笑杯。以前去土地庙的时候,我最喜欢这个。弯弯的两片月牙伴随着疑问掉下去,啪!一正一反。这是我在庙里最大的快乐。可是,这次却没了自己掷的念头。

大殿旁边,是一个文物陈列,摆着古早的一些神像器具。那条狭长的小路通往后面的院子,上面露出一线灰蒙蒙的天和后殿屋顶的飞檐。

很快就走完了后面的一圈。出来广场上,一下子仿佛就脱掉了满身的神香,广场乃是人间烟火,不食不可。

那里卖好多吃的玩的,都是鹿港的特产。诱人的海鲜,乌鱼子,糖果,还有布袋戏的玩偶和孩子的风车一类的东西。正值选举阶段,广场上插著一些候选人的旗子。“打拼为台湾”的宋楚瑜和张昭雄,“携手相连,台湾起飞”的连站和萧万长,以及提倡要“换人做做看”的陈水扁。中部的彰化云林嘉义是陈水扁的地盘,为阿扁宣传造势的产品也卖的特别好。很多人戴著扁帽,上部扁扁的象鸭子嘴巴。卖龙须糖的欧吉桑对推销隔壁的扁帽的兴趣甚至大于他的糖果。他的脸上,眉毛上,扁帽上挂著白色的糖霜,一边说话,一边拿了一个木头的烟嘴,把香烟点上。

才一百块。。:不了,谢谢,我宁愿买我这三百块的宋楚瑜。:要不然你买这种?:谢啦,比起来还是您的好看。:就是,而且才100块。就是天天做这个,有点脏了,戴好几天了,回家就洗。

拿了他的龙须糖,我们就离开了这个热闹的地方,转进中山路。

这是小镇最中心的一条路。不过,即使假日,比起来天后庙,这条路可是冷清多了。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车辆,而且越走就越少。习惯了大城市的节奏,一向走路都象在小跑似的赶著。同事抱怨我走的太快,我嘻嘻哈哈的嘲笑他离地心太近,他也不生气,我的步子,倒是慢了下来。

路两边大多数都是店铺,生意也清淡。看得出来是为了观光客开的那种店,生意才好些。卖香纸,神桌,灯烛的店很多,里面都没有什么人。

一路上看到最漂亮的东西,就是手绘灯笼。台湾流行挂灯笼,特别是一些卖传统食物的,象姜母鸭,羊肉炉,牛肉面,铁板烧,寿司,鲁味,珍珠奶茶这样的店,门口一定会挂上些别致的灯笼。天黑的时候点上,在风里飘摇的夜晚中,显得温暖而兴隆。

这里的手绘灯笼是全省闻名的。最著名的,就是得了薪传奖的吴敦厚的作坊。薪传奖是手工艺民俗产品的大奖,吴家把写著这三个字的灯笼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其他样子的灯笼,挂满了店前的骑楼下面,在正月的风里,招摇的晃著。

天色慢慢的暗下来,餐厅还没有开张。这里的餐厅,大都不做全天生意,连24小时的便利商店都很少。视力所及的地方少了很多明晃晃的招牌,连耳根都觉出了清静。

卖包子馒头的店却在这个时候开始忙碌了。有的店门口排了长队。蒸笼在门外冒著汽,活计里里外外的走动。招牌都显得象老字号,每家还把“遵古法制”写在了墙上。确实,已经很少能在城里看到竹子的蒸笼了,城里的馒头包子都是用机器做出来的吧。放在透明的玻璃柜子里面做熟的,圆圆的,芋泥红糖的五颜六色著。谁还有时间把包子捏出一个个秀丽的褶呢?

走过了大街和小巷,坐在文祠的屋檐下的时候,天就黑了。高大的椰子树笔直的排在路边,叶子在高处沙沙做响。慢慢看著天空从灰黑变成宝蓝,小镇就要迎来一个普通的寂静的夜晚。没有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没有要早起上班的明天,小镇的人依然很早就睡了吧。

简简单单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从陌生的向往到终于一亲芳泽,好象也没有经历什么太多的不同。只是人少了些,步子慢了些吗?好象也不。一时间,情绪也层层叠叠的虚无起来。只是有点累了,只是,该休息了。

耳边仿佛响起罗大佑的歌声,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鹿港的街道 鹿港的渔村 妈祖庙里烧香的人们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鹿港的清晨 鹿港的黄昏 徘徊在文明里的人们

假如你先生回到鹿港小镇 请问你是否告诉我的爹娘台北不是我想象的黄金天堂 都市里没有当初我的梦想在梦里我再度回到鹿港小镇 庙里膜拜的人们依然虔诚岁月掩不住爹娘淳朴的笑容 梦中的姑娘依然长发盈空

再度我唱起这首歌 我的歌中可有风雨声归不到的家园 鹿港的小镇 当年离家的年轻人台北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繁荣的都市 过渡的小镇 徘徊在文明里的人们 哦……

听说他们挖走了家乡的红砖砌上了水泥墙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门上的一块斑驳的木板刻着这么几句话子子孙孙永保佑 世世代代传香火 啊……鹿港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