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又天:胡德夫《匆匆》
傳說中的民歌手,台大外文系肄業的卑南族Kimbo胡德夫,五十五歲才出的第一張專輯,作品時間跨度超過三十年。其表現,遠遠超乎我的想像。
怎麼說呢?且讓我先談談近日讀過的一本書,姜一涵教授所著《易經美學十二講》。作者闡述了一種啟發性極大的創見:他將人類的智慧分為三才──「巫性智慧」、「人文智慧」、「神聖智慧」。巫性智慧,是原始人與大自然相處發展出的智慧,質樸、野性、充滿生機;人文智慧,是進入文明後發展出來的,這裡不須多作說明;神聖智慧,則約略是超越性的、宗教的追求。
按照姜教授的理論,我可以說,胡德夫的《匆匆》,其「Haiyan Blues」曲風,便是以「巫性」為本,融合了人文,而以一介「流落在自己土地上的異鄉人」,在這日趨物化、異化的文明社會中,以漢語、英語發出他對原始、根本的呼喚。
「最早的一件衣裳 最早的一片呼喚
最早的一個故鄉 最早的一件往事
是太平洋的風 徐徐吹來 吹過所有的全部」 -〈太平洋的風〉
「這是最最遙遠的路程 來到最接近你的地方」 -〈最最遙遠的路〉,原詩出自泰戈爾。
“Standing on my land, I feel like a stranger.” -- 〈Standing on my land〉,原曲為郭英男所傳唱阿美族傳統歌謠,胡德夫填上英文詞。
我說不盡胡德夫的歌聲與詞曲裡有多少內蘊,因為那裡面的靈魂太也豐沛,他的嗓音渾厚自然,能夠穿越一切,直指本心。而和其他我聽過的原住民創作比起來,胡德夫在「巫性」之外更多了「知性」,也就是所謂的「人文智慧」,你看,他把中文和英文用得多純熟,又把西洋音樂吸收得多好。
我目前正在台東服役,在辦公室裡常放的,就是這一片《匆匆》,太適合了。這十二首歌曲,我百聽不厭,因為那蘊含著自然之道的聲音,那對文明的矛盾,那憂傷以及豁達,還值得我再聽一百回來涵永其中。
而從三月聽完第一回《匆匆》後,我就有了一個問題:人家如此圓融地以漢語、鋼琴歌詠了他的根源了,我們呢?我們漢人自己呢?
讀過姜教授的著作後,我又感嘆了:我畢竟是個文明人,離原始、天然的「巫性」太遠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能那樣地從大自然之中取得能量?
胡德夫《匆匆》是我的2005年首選;就文學的角度而言,我更可以堅定地說:他豐富了漢語詩歌。我們應該潛心涵泳,而後反思一下,我們漢人失落了兩千多年的,《詩經》《楚辭》時代的巫性。
(News98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