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羅大佑2002年北京演唱會專輯/爐火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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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火溫了

文/painfish

一萬八千人,從首體四個門,像嘔吐物一樣涌出來,堆在附近的公交車站。肯定打不到車了。我匆匆跳上15路,坐到復興門的時候,四肢已經凍得像鐵棍,揮出去一定能砸死人。

在這場“圍爐”音樂會之前,網路上流傳著一張曲目單,以《走進新時代》開頭,以《明天會更好》結束。──我倒!不會吧?

7點鐘的時候,三個30多歲的女人坐在我身后,說話粗鄙、放肆、響亮、率直,她們日常的分貝,在我耳里已經等同囂叫了。我聽到她們得意洋洋的大嗓門:“羅大佑的歌,就得年紀大一點、有點閱歷的人來聽,現在的小孩哪懂啊!”
  我前面正坐著一個小男孩,十七八的樣子,回過頭來,白了他們一眼。

7點25分,巨大的音箱開始轟鳴,播放《京城夜》的旋律。這是羅大佑寫于1988年底、像一個預言般的歌曲,這首專門為北京寫的歌今夜不會被演唱。

燈暗了,舞台被藍幽幽的光籠罩,干冰噴出的白霧漸散,羅大佑一身黑衣坐在鋼琴前,彈出跨年之夜的第一首歌。
  《告別的年代》。一首我非常非常喜歡的歌。平靜而喜悅地聽他唱出那一段──道一聲別離忍不住想要輕輕的抱一抱你/從今后姑娘我將在夢里早晚要想一想你/告別的年代分開的理由終不需訴說出口/親愛的讓我快見你一面請你呀點一點頭
  那三個自詡為羅大佑擁泵的女人默不作聲。一曲終了,她們操著大嗓門老老實實喊:“沒聽過!唱的什么呀,聽不清!羅大佑──!!來首熟悉的!”
  我不怒反笑。到底她們有她們的可愛之處。可是,如果不知道這首歌的話,那她們究竟聽過些什么,能讓她們自認是佑迷而且花費昂貴票價來聽現場呢?
  我知道那些真正的鐵杆、那些曾被他灼熱而鋒銳的歌曲洞穿心臟留下血痂的人就散落在人海之中。當那個蒼涼而沉痛的前奏響起,后排有個男人大叫一聲“將進酒──!”他激動的嗓音孤獨而嘶啞。

羅大佑弓背曲腿,跳著他一貫笨拙單調、七十年代的舞步。當他再度唱出那些批判現實主義風格的歌曲,有和者,然而和者寥寥,不成氣候。
  那些歌啊──誰說我們的孩子們太小他們什么都不懂/我聽到無言的抗議在他們悄悄的睡夢中/我們不要一個被科學游戲污染的天空/我們不要被你們發明變成電腦兒童//有一天孩子們會告訴他們后代你們要守規矩/格言像玩具風箏在風里飄來飄去/當未來的世界充滿了一些陌生的旋律/或許你會想起現在這首古老的歌曲
  看,當年的先知今天就站在面前,預言都已成為現實,可是這首古老的歌曲當年有多少人聽過、今天又有多少人能記起?
  還有那首《現象七十二變》──有人在慢慢拋開一些回憶/有人在慢慢接近一點真理/有人在艾麗絲的仙境閑逛/有人學國王穿著新衣裳/有人默默耕耘默默從事/有人在過著他的太平日子/有人在大白天里彼此明爭暗斗/有人在黑夜之中槍殺歌手
  今天依然有人在黑夜之中槍殺歌手,然而民眾排山倒海的呼嘯是送給另外一些歌的:《是否》、《童年》、《滾滾紅塵》、《戀曲1990》、《野百合也有春天》。當然,也有《鄉愁四韻》、《戀曲1980》、《光陰的故事》、《你的樣子》。
  這才是廣大民眾耳熟能詳的歌。當然,我絕不是說這些歌不好。身后那三個女人高聲唱和,令我吃驚的是她們的音色十分清亮悅耳,令我一點也不吃驚的是,當羅大佑唱出《野百合也有春天》的第二段──從來未曾擁有的/總難付出哀傷和歡愉/從來未曾屬于真情的是空幻的物語。那三個女人頓時茫然,高聲嘀咕:“嘿!他怎么改詞了?”
  是,這才是隱藏在狂掃而過的羅大佑旋風里的真相。有些歌他們沒聽過,有些歌詞他們不知道,就像《童年》當初引進時,被刻意刪去了“初戀的童年”那一段。

當年的先知,今天在舞台上不斷重申他是“48歲的老男人”。當他語氣激昂地為他的“商業化轉變”而辨解時,他說:我也要喂飽我的肚子。觀眾報以支持的掌聲。理解萬歲!在這個轉型期的商品化社會,沒有什么比這句話更能招人理解的了。但是我有一點不太理解:任何時候都得吃飯,在他寫《現象七十二變》、《盲聾》、《我所不能了解的事》、《之乎者也》等等的時期,莫非他都在吃風屙煙嗎?
  當然,與其這樣苛求別人,不如先這樣苛求自己。從他到上海開內地第一場演唱會起,媒體的報道就充斥著“懷舊”這一字眼。我一直不相信羅大佑所掀起的情感會僅止于懷舊,現在我相信了,羅大佑喚起的是一場溫情主義旋風,它真的、僅僅只是懷舊。

鋒芒已褪,爐火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