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羅大佑2003年演唱會專輯/不要說永遠
w w w . L u o D a y o u . n e t

不要說永遠

文/該去的會去

2年半以后,當他坐在天河體育場16號看台最高處的角落里時,他也許會想起當年在上海8萬人體育場內的激情。
  他匆匆走出天河體育中心地鐵站的時間是晚上7點45分。地鐵站里“地鐵為廣州提速”的標語讓他讀起來感覺十分別扭卻找不到語法錯誤。那一對從火車站上來的操普通話的外地夫婦,顯然也是來看羅大佑演唱會的,一直“跟”著他從花園前站換乘2號線來到體育中心站。在站內的出口指示“D2-天河體育中心”前,夫婦2人確認了方向,然后,妻子幸福地牽著丈夫的手,堅定地朝出口走去。他因為走錯方向,反而落在了后面。
  那女子已經懷孕,雖然體型變化尚不是很大,還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但是,孕婦去聽羅大佑的歌,對將要到來的生命會有好處嗎?當還未出生的孩子聽到他們的哥哥姐姐的那些睜大眼睛摸索未知將來的恐懼日子時,是否還愿意來到世界上呢?他有些無目地的跟著這對夫妻,胡思亂想著。
  “如果我母親與我商量,我一定不愿意被生下來”,這是誰說的來著?算了,人還是不要思考為妙。他突然感到天氣有些悶熱,不過手腳卻有些發涼,他還沒有吃晚飯,沒心情也沒有時間。
  為什么他還要來呢?他不想思考這個問題,但這個問題象幽靈一樣一直困擾著他。很多東西是擺脫不了的,正如記憶不能拋棄。雖然他在冷靜時會告訴自己,羅大佑已經老得“不行”了,但在他的時常混亂的思維里,伴隨他成長的那些音樂,那個虛幻的大佑形象和現實的羅大佑已經混在一塊兒分不清了。
  他骨子里就不是偏執狂熱的人,因此雖然曾經痴迷于大佑的歌曲,但仍然敢用“不行”來定義現在的羅大佑。這個詞,本來只是簡單的可能還帶有一些武斷的否定,但几年前,他剛離開校園來到廣東的花花世界,在一次宴席上婉拒一位同事大娘的敬酒時,就被鄭重地告知,一個男人,千萬不能說自己“不行”,也絕對不能被說成“不行”。那么,用“不行”來形容羅大佑這個曾經的偶像,這種行為是不是有點殘酷?
  他第一次想到用這個詞來形容羅大佑,絕對不是在當年的上海。
  那是多么瘋狂的、多么令人陶醉的夜晚啊!
  那次,他也是一個人去聽演唱會。從未看過流行音樂演唱會的他毫不猶豫地購買了480元的貴賓票。是啊,在這之前,大陸所能收集到的所有大佑發表過的作品,他几乎都聽過數十遍了,現在有了近距離聆聽的機會,還有什么理由放棄呢?他曾經擔心他會在體育場失態,擔心周圍的觀眾會把他當成異類,可是這些擔心都是多余的。即使在內場的貴賓席觀眾中,他的表現也只能算是中庸。雖然他也有跟著周圍那些瘋狂的女子一起大聲呼喊羅大佑名字的欲望,但他多年受的教育和多年的習慣讓他在這一點上顯得十分冷靜甚至有點無動于衷。當然,他是跟著羅大佑喊完所有歌曲的,但他的聲音只是體育場內几乎“氣動山河”的分貝的四萬分之一。在他因為過分激動偶爾停止呼喊的時候,他會聽到周圍連哼帶唱的聲音,這時他會有類似阿Q的想法:老子才是真正的大佑黨,你們連歌詞都不熟悉。
  那場演唱會簡直就是几萬信徒的朝聖!他第一次發現,國內竟然有這么多志同道合者。大家根本不用認識,只要看看手中的海報或T恤上的logo,就知道這里都是朋友。以前他認為,有生之年如果能聽大佑唱一首歌,就可以算是“不朽的傳奇”,可是那天,大佑到底唱了多少首?他記不清了,他顧不得去記了,他完全醉了,美麗的傳奇,再多也不多。他慶幸,自己不用等遍千年就看到了真正的羅大佑,至少這時的他還沒有白頭發呢。
  那時候大佑還年輕呵!他也還年輕。台上台下,大佑的歌聲和他的生活都充滿激情。愛情在生活中的位置還是不太起眼的,雖然它可能很重要。正如愛情歌曲在大佑作品中的比重,應該是很高的,是很多人看重的,但是生活畢竟還有更廣闊的精神家園。未來的主人翁面對的更多的應該是國土,家園,親情和友情。做一個大男人面對美麗人生吧,這才是真正的大佑精神!
  在那個夜晚,坐在草坪上的他絕不會想起,2年多以后,他,還是1個人,在高高的看台上默默地向羅大佑告別。
  ……
  ……
  ……
  (他想要找人傾訴接下來2年發生的故事,但是,這一段永遠也不能忘記的回憶將會成為他從來也不曾提起的秘密了)
  ……
  ……
  ……
  2年多過去了。這兩年他很忙,為了生計,為了家人,也曾經有很小的一部分為了他的女友。雖然也曾繼續追隨羅大佑的演唱會,但是大佑的歌曲相對越聽越少了,不過這畢竟已經是他一種不能放棄的習慣。
  羅大佑在中國大陸開始了商業性巡回演出,各地的fans也一下子冒了出來。曾經有一段時間,報紙、電視、網絡上到處都是“羅大佑”,仿佛大家都知道羅大佑,都懂羅大佑,都佩服羅大佑自稱的“走在街上誰也認不出來”的境界。他有些不屑一顧。表面上他是個隨和謙恭的人,骨子里他是跟年輕的羅大佑有些相像的,有些張狂,有些孤傲,有些憤世嫉俗。上個世紀80年代羅大佑在紅遍台灣的時候出走美國,那時候其理想應該真的是“走在街上誰也認不出來”。是的,他相信那個年代大佑的骨子里沒有那種媚俗氣,那個年代的大佑不會因為觀眾的好惡而影響到其自身道路的選擇。但是現在的羅大佑呢?他已經有些不相信這個整天被報道的已經50歲的大人物就是當年吶喊“台北不是我的家”的熱血青年了。
  當2003年元旦來臨的時候,這個大人物在北京舉行“圍爐”演唱會。雖然經過几次演唱會的追隨,他也變得和大多數人一樣,把“羅大佑”現象更多地看成商業行為,但這第一次而且可能唯一一次在室內的演出還是吸引著他。而且,他覺得,應該是向羅大佑徹底說再見的時候了。羅大佑已經激情不再,他也沒有了舊日的狂熱和笑容。他的頭腦有些不清醒了,不過他隱約覺得,羅大佑不再吸引他了,同時他也不配再聽大佑的歌了。
  在演出的前夜,他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個晚上。幸好,現代男人只是不能“不行”,但沒有被限制不能哭,何況又是躲在屋里一個人偷偷地哭呢。好像他小時候還經常流行“男人流血不流淚”的口號呢,看來男人的標准也和女人的服裝一樣是短命的,有流行和過時區分的啊。可是如果隨著浦東的開發,上海小男人的標准也在中國占了統治地位,那將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幸好他不是生活在那個年代,否則他做不成男人了,呵呵。
  在擦干淚水的第2天早上,他對自己說,該去的會去,該來的會來,命運不能更改﹔他對自己說,從今后即使在早晚的夢里也不會胡思亂想了﹔他對自己說,把人生短暫的插曲溶解到人世間去吧﹔他對自己說,從今以后,要回身一轉告別那些過眼云煙。但是,他不能不對自己說,他對不起她。他想發個誓永遠忘記那些那些鏡花水月,忘記那些不可能挽回的事情。但是他在准備發誓的時候又流下了眼淚。好像一個聲音在說“不要說永遠!不要說永遠!沒有永遠!”
  于是,他放棄了去“圍爐”,他突然失去了去聆聽大佑的勇氣。他不知道他不去聽的確切理由,也找不到理由。他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他曾經視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大佑了,可是這時候,他連編織美麗借口的勇氣都沒有了。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是的,就是這時候,他意識到,其實他和羅大佑是多么相像。他其實也是一個孤獨并且可以忍受孤獨的人,有的時候甚至寧愿孤獨﹔他也是受過傳統教育的現代學子,所以血液里也有和大佑一樣的那種叛逆和憂患并存的紅色。只是經歷過曾經擁有的歡愉,有時也就難免陷入莫名的哀傷。羅大佑不再是昨日的大佑,他也不再是往昔的他。2年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們都老了。不管羅大佑是否承認自己的變化,他是會承認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他,至少從精神上他已經非常疲憊,雖然他仍然不時被同事喚作“猛男”。現代的醫學可以提供比威而剛還猛的藥物,而且無論是大佑或者他從生理概念上講可能都不能定義為“老”這一級別,但靈魂上的“不行”是不分年齡,而且用藥無法醫治的。
  于是,在偶爾的清醒時段里,他用2個字定義了羅大佑也定義了自己---“不行”!這很殘忍,也很搞笑,但這是現實!
  從元旦到春節,他度過了相對平靜的日子,心靈上和生活中,都是空虛而安詳的。他決定并且實施著一個艱巨的任務,忘掉過去,忘掉羅大佑。
  但是,為什么羅大佑又要來到廣州開演唱會呢?為什么?
  最初,他視而不見。可是每次聽到羅大佑的消息,為什么眼睛都是濕濕的呢?為什么2月18日這個日子越近,他就感到越發的心神不寧?
  最終,他找到了去看演唱會的理由:第一,這是個最終的儀式,雖然在這個告別的年代里,大多數平常的分手不需要什么堂而皇之的東西﹔第二,就把羅大佑當成個老朋友吧。那么在廣州這個物欲橫流的都市,在肺炎流行的夜晚,在肯定沒有高上座率的情況下,還是應該去看看老朋友的。
  他走進體育場大門的時候已經快8點了,人不多,黃牛也不多。他早就決定買最偏位置的票,一個人不受干擾地聽這天鵝絕唱,所以并不著急。他在體育場周圍閑逛,似乎想從人群中發現誰,同時自己又有些遮遮掩掩不愿被人看見,仿佛是突然覺悟的穿新裝的皇帝。最后,他走到流動售票車前。工作人員熱情地推荐380元的票,說是就在T台下面,有手表和畫冊贈送。他有些動心了,掏出了400元錢。他一直想做真正的男人,但他是脆弱的,是搖擺不定的,多年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接受別人的意見。但是,這一次他雖然放棄了買黃牛票的想法,最終還是堅定地要求買1張120元的票。工作人員盯著他手里的4張鈔票,幽幽地說,可惜啊,應該買380的啊,不知道她可惜的到底是錢還是人。同時他還得到一本畫冊,據說本來是隨380元票送的。他覺得這并沒有占什么便宜,因為到了這個時候,几乎沒有人來買官方票。而他沒有買黃牛票,已經是一種尊敬了。
  檢票的地方有《南方都市報》贈送。正好,他今天沒有帶報紙,用這個東西墊在屁股底下是最合適的。16號看台并不是最偏,不過在看台頂端已經基本沒有什么觀眾了。他找到了接近最高層的一個角落,坐了下來。天氣有些熱,他脫下外套。已經8點10分了,內場只坐了1/8,看台上倒是有1/2的樣子了。人們不緊不慢地入場,仿佛都對這種演出習以為常,知道一定會推遲至少半小時一樣。
  是的,羅大佑似乎從來沒有准時過,這可不象一個男人。但是男人的定義到底是什么呢?也許10年后大家都認為不准時才叫風度?他身邊的觀眾也多了起來,那些人不停地交談,在抒發用150元買3張票的快感。終于到了8點35了,內場的T台邊上基本坐滿了,但總數大概只有1/3不到。看台上的人開始打口哨,不過沒有過分的騷動。舞台音樂換成了《皇后大道東》,有一個 工作人員在試麥克風,唱了几句洋文。估計演出快開始了吧。他伸展了一下四肢。
  “蒼蠅拍子”終于滅了。這個說法,只有在80-90年代經常去看足球比賽的人才知道。他曾經是狂熱的球迷,但是當全民哈戚全民哈施全民哈米的時候他就改成在一旁冷笑了,那時候他曾經覺得只有中國隊多輸几個他才高興。他曾經問自己這是不是賣國,但后來他告訴自己中國隊是代表中國的,可是體育無國界,如果中國隊代表的不是體育卻偏要擠到體育里,那是不能允許的。
  演出終于要開始了,內場后排的觀眾忙不迭地向前面移動,這樣T台周圍顯得人氣旺盛,只是后面的區域全都空了出來,演出者走到T台頂端面對一大片空座椅時,不知是何感覺?
  羅大佑出現在舞台中央,這時候,只有昏暗的燈光,只能看到一個黑黑的影子。沒有樂聲,羅大佑用一段呢喃作開場白。
  他不禁有些興奮。他原以為會在聽演唱會時流淚,這也是他特意選擇一個角落的原因,他畢竟還是生活在戴著面具跟人保持一點距離的現實中。可是這個獨特的開場白吸引了他,他忘記了其它的不快。大佑的獨特嗓音和體育場齷齪的音響,讓他聽不清大佑在唱什么。不過,旋律是似曾相識的,是《原鄉》中的那種味道。最后一小節大佑重復了一遍,他聽得有一句是好像是“莫讓你昨日的輝煌變得沉寂”。哈哈,他想,這大概就是羅大佑的內心想法吧,可惜羅大佑不敢大聲喊出來。羅大佑那個墨鏡黑衣的輝煌年代已經不可能回來了。
  燈光漸亮,樂聲響起,是熟悉的旋律。“當春風吹動了你的長發”,羅大佑終于用慣常的聲音吐出了這句歌詞。
  在10多分鐘后,大佑開始說教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聽到羅大佑唱《追夢人》。而當時他完全沉浸在大佑的聲音里了,歌曲旋律和嗓音都是獨特而熟悉的,他一點都不覺得驚奇,只是有種難以名狀的感覺,讓他的雙肩開始抽動。他有些肆無忌彈地痛哭,但這似乎是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的,他的頭腦一片空白,他只是沉浸在音樂里。第一首歌是什么大概都無所謂了,哪怕來段調侃的《大兵歌》,只要是大佑的熟悉聲音,他可能都會痛哭。
  然后就是《你的樣子》和《戀曲90》。他后來想到,這是他第一次聽到羅大佑安排把這2首歌連著唱,雖然這2首歌本來就同為《阿郎的故事》插曲。當阿郎流血的雙眼堅定地望著前方的時候,《你的樣子》這首歌就永遠留在他的記憶里了。近些日子,他不知為什么經常無端哼起《你的樣子》,所以聽演出前他認為他可能最不能忍受聽這首歌,因為平時無端積聚的哀愁會一下子釋放出來。可是在現場,他卻異常的平靜,非常平和的欣賞了羅大佑的演唱。這次羅大佑的樂隊據說是為F4伴奏的,他猜想是不是因為羅曾經批判過F4,這些樂手就會搞小動作呢?因為羅的歌聲和樂隊有些不合拍。他都不能理解他自己當時的平靜。
  接下來羅大佑開始介紹:“大家好!我是--羅大佑. %**)*_+_*^*”。說實話,在大陸這么多年接受采訪,已經証明羅大佑并不適合談話類節目,可惜今天羅的話特別多。他聽不清也不太想聽。他也不想思考,所以無所事事。
  再接下來是《光陰的故事》,反響不錯。大佑依然有忘詞和錯詞出現,但他已經習慣了,而且他知道,像他一樣精通羅大佑作品的人不多,大家不會苛求什么的。
  然后就是《愛人同志》。
  這是羅大佑復出香港的開山作,非常優秀的作品。他第1次聽的時候,沒有聽《鹿港小鎮》那種震撼,沒有聽《愛的箴言》那種哀怨,可是,他發現越聽越有味道。不過,他從來沒有為這首歌特別感動過。今天是怎么啦?他發現剛才已經平和的情緒又激動起來,“每一次閉上了眼就想到了你”,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可是他從來就是閉眼就睡啊。“兩手牽,不變的臉!”可是那個牽手的人呢?那個一直傻笑的她呢?“悲歡離合總有不變的結局”,是的,這話說到他心坎兒里了,一個大男人,什么不能拋開呢?
  他的情緒從此一直不太穩定了,朦朧中他聽到了大佑演唱《滾滾紅塵》,可惜沒有嘉賓來,羅大佑只能獨唱,好在羅不是第一次獨唱這首歌,效果還不錯。再往后,他只是機械地聽著,一首接一首,并且當羅大佑唱錯或漏唱時露出一點微笑,仿佛是劊子手在看被執行的犯人的垂死掙扎。
  他的記憶已經模糊了,思維也不清楚了,但是他記得羅大佑少唱了《童年》中的“福利社”那一段。沒有那一段的童年,即使對大陸人來說也是不完整的啊,也許羅大佑已經老了,對隔壁班的女孩沒有興趣了。呵呵。
  他記得羅大佑唱《東方之珠》的時候,已經明顯無力“擁抱你那蒼涼的胸膛”了,羅的這一句演繹得像是想要擁抱台北紅玫瑰的酥胸。呵呵。
  他記得羅大佑唱《鄉愁4韻》時漏了“沸血燒痛”那一段。當時他就找到了十足的理由,羅大佑和自己一樣老了,血液已經不可能和年輕時一樣的紅了,更不可能發燒了。不發燒也好,不會得肺炎。呵呵。
  他在默默跟唱《野百合也有春天》時,突然頓了一下,因為羅大佑把“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唱成“寂寞的角落的山谷里”,這本來不能算錯誤,而且羅大佑一向有改詞的習慣,不過他還是覺得有點別扭。他骨子里對自己和對別人都是苛刻的。
  羅大佑演唱了3首他人創作的歌曲。那首《綠島小夜曲》他倒是非常熟,因為每天無聊的時候看天氣預報,背景音樂就是蔡琴在那里不停地“椰子樹”啊“椰子樹”的。
  然后羅大佑演唱了《未來的主人翁》。音響太差了,伴奏太響了,結束時他在看台上根本聽不清羅大佑在唱什么,但他知道是“我們需要陽光青草開闊的藍天”。這情形雖然沒有其他演唱會的那種激情四射的力度,倒也的確更像實際生活中可能發生的無力的呻吟般的吶喊。
  當羅大佑宣布演出到了尾聲的時候,他看了下表,才10點多一點。他對羅大佑這次唱多少歌興趣并不是很大,但不到1個半小時的演出似乎太說不過去了,而且竟然沒有演唱粵語歌曲。也許是票價本來定的就低,人來得又少,羅大佑沒有什么興趣了吧。不過,對那些花150元買3張票的人來說,也值了。
  羅大佑唱的是《現象72變》。他以為會唱最老的版本,就是“黃花崗有72個烈士”,因為這里是在廣州。但是羅大佑依然唱的是在大陸其它地方所唱的同樣的“清清楚楚寫在你的臉上”。黃花崗雖然是國民黨的墓地,但中國現政府真真假假還是承認這些烈士的啊。是羅大佑不敢唱還是不能唱?或者是羅大佑根本不喜歡那個版本?他有些不太開心,因為他不太喜歡現在這個版本,覺得“回家照照鏡子”那句更像罵街而不是歌曲。
  唱完后大佑并沒有要宣布結束的樣子,而是回到樂隊前繼續說教,并且開始介紹樂手。然后,是《戀曲80》。他知道這回是真正的結束了。羅大佑很賣力氣地唱著,結尾那一段“辣辣辣”大佑不停地讓樂隊重復,不停地煽動T台邊的觀眾。他想到第一次聽《青春舞曲》,聽到83年演唱會現場版時的情形,那時他似乎飛到了83年的台灣,飛到了現場,和眾人一起唱和“親愛的莫再說你我永遠不分離”。
  這次,羅大佑選擇這樣的結尾,無疑和他開始那段呢喃“莫讓你的輝煌琛及”是同一種心態,羅是想挽留最后的光榮,是想再次體味83年的風光。
  獅子老了還是獅子。老獅子坐在那里會不怒自威,小獅子也會保留對老獅子的無上尊敬。但是如果老獅子偏要去向小獅子挑戰,那不僅是不合時宜,也有點是自不量力的味道。
  呵呵,他想,這樣的說法比較不人道,但這是自然規律,是每個人都不能逃避的。
  除了記憶,什么都可以拋棄﹔除了自己,什么都可以分離。終于這一切都結束了。他長吁一口氣,穿上了外套。
  樂聲停止,大佑不停地謝幕,T台兩邊大部分觀眾都開始退場,還有一部分觀眾不肯離去。他本以為,就今天的氣氛和羅大佑的一貫行為來說,是不可能加唱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羅大佑又回來了。他坐在鋼琴邊,慢慢地吟唱道“每一次閉上了眼就想到了你”。
  他沒有哭,但他內心很酸。也許他感到了內心深處自己的痛苦,不過同時也因為他開始同情羅大佑。羅大佑是不是也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在大陸的最后專場演出了呢?畢竟他已經50歲了啊,體力精力都不饒人,而且愿意到現場聽演唱會的歌迷也越來越少。羅大佑開始的那段呢喃,和最后的煽情,以及演出中間的喋喋不休,和演出中大量的錯漏,這些矛盾統一的綜合結果,似乎預示著一個并不美妙的將來。
  就這么樣吧!就這么樣吧!未知的將來是我們不能把握的。
  如果已知今天的歡樂會變成明天的創痛,那么有多少人會依然選擇前者呢?不選擇前者的,不會有痛苦﹔選擇前者的,畢竟擁有過歡樂。
  “蒼蠅拍子”亮了。總該對羅大佑說點什么。他站在那里,心里默默地說了4個字:珍重再會。
  是的,該去的會去,命運不能更改。他對自己說:“夠了,game over,讓我永遠忘記該去的東西,讓我忘記羅大佑和相關的一切,讓他們隨風去吧,我知道不會再會了,我只能說珍重!”
  他朝出口走去,消失在人群中。
  可是,可是,可是-----
  一個聲音,類似那盲聾老人的聲音,在空中傳來:

  不要說永遠!

(來源:閃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