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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島》賞析-6.啊!停不住的愛人 文/another homepage.ntu.edu.tw/~b90103016 6.啊!停不住的愛人 詞曲:羅大佑 啊──停不住的愛人 即使我渾身都是傷痕與淚水 啊──停不住的愛人 不是沒經過紛飛崩亂的冰雪 讓這雙蒼涼的雙手 捧著你眼睛中散出的余溫 啊──停不住的愛人 即使我余生將被受難給誤解 悠揚、蒼涼。蘇格蘭低地小風笛吹出的前奏,便好似把我們帶到了青草與冷風的北國。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情調?像是陳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但又不悲愴,而是盡量曠達地在風霜中保持那點溫情,將一切寄予滄桑吧。 這情調,它彌漫在那樣的天地之中,而經由人手,化入樂器,凝煉到了那樣的樂音里,然后走出國界,流遍世界。即使未曾到過蘇格蘭,即使不曉得那風笛的由來歷史,只要能夠感受其中的風韻,也就能體會那片天地所孕育的德性,以及運用它的人所欲表達的情思了。 詩有「興」法,如「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如「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在正題之前先講風景,以定全篇基調﹔這一段蘇格蘭風笛的悠揚前奏,應也可說是廣義的「興」──其實,如果要這樣說,大多數歌曲的前奏也都可算是「興」,可是這一曲是第一個讓我這樣想的。應該說,此曲前奏的畫面感特別強烈,再加上我又要寫這篇文章,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將之與〈關雎〉〈蒹葭〉相比吧。 〈啊!停不住的愛人〉,據說是羅大佑寫給前妻李烈的歌。他們兩人的分分合合,我也略有所聞﹔然而,相較于其故事過程的波折起伏,我更看重的是最后沉澱下來的東西。聽〈舞女〉時,我會把大佑與羅曼菲的情誼、藝朮家之間的靈犀挂在心上,但不會深究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同樣地,聽這首〈停不住的愛人〉時,我也不會想去追究細節,而只要聽出大概,知道這是一首寫給老情人的歌,來品味那一種人過中年、歷盡滄桑之后的情感,就可以了。 啊──停不住的愛人 即使我渾身都是傷痕與淚水 前奏已將氣氛醞釀飽滿,現在進入主歌,便以一聲「啊」釋放先前所蓄,總啟下文。 「停不住的愛人」,這短短一句對愛人的詠嘆,就涵攝了三個題目:時間、愛情,與殊途的人生。時間一直在行進,每個人的人生道路也不一樣,然而,愛情──在我們曾經交會的那一點上,曾經發生的愛情,可以定格而永存心底。即使現在世界與你我已變了那么多,我們還是可以懷著那永恆的曾經,來以「愛人」相認。 但是,時間畢竟是停不住的。我們現在面對的,不是定格的過去,而是仍然不斷變化的當下﹔不是心底屬于我一己的舊情,而是眼前仍然有她自己生命、自己道路的對方。或許曾經親密得可以不分你我,但現在畢竟有了距離,再也不一樣了。 「停不住的愛人」一句,便表達了這樣的認知:大佑知道,你我不會再是舊日熟悉的你我,光陰、情感、人,都是強求不得的。而最重要的是,大佑承認這個道理,且不打算和它對抗──或許他是負隅頑抗過的,但他明白了逃避的無謂,所以轉而接受改變,定下心來,好好地與它應對。 此一態度,至為關鍵。它關系到大佑是仍然活在當下、努力前進,還是已失落到自己的角落中書空咄咄、謾歌囈語。批判大佑的,多以后者相譏﹔我則認為,不能那么簡單地看。大佑是遺民,是有他的失落,有他力不從心之處,但他仍有在努力往前者靠近、適應現實。在政治上,他處理得較差﹔在愛情上,就好了許多。至少,〈停不住的愛人〉就在無奈中保持著正面的積極精神﹔它有傷逝、有迷失,但不會沉溺。我們可以看到,之后的歌詞,便是延續著首句的基調,在抒情的過程中,逐漸地自我調適。 「即使我渾身都是傷痕與淚水」,前頭有個「即使」,便是伏筆,表示我不會只是自憐自艾。接下來的兩句,省略了許多連接詞,不易將文理理順,姑試補敘如下: 「即使我渾身都是傷痕與淚水,(而且)顛顛仆仆熬到這里(也是那么的)不易,(所幸)轉頭仍(能夠)看到你在默默地跟隨,(在這)年輕時的伴侶早已走失,時代在變得更加陌生虛擬難追(的現在)。」 如此補充,并不一定貼切﹔詩歌本來不必如文章般分明,歌詞如此省略,也能多出一層扑朔迷離的想像空間,恰與所抒情調相合。不過此文既是賞析,我也便還是少不得把這模糊的說清楚些。要之,「顛仆」句是承,「轉頭」句是轉,然后「年輕」兩句再轉,而將「合」寓于其中,并為下段的再起蓄積情緒。 文理大概是這樣,再看情意。傷痕、淚水、顛仆,表達了詩人這些年歲以來 的艱困,也解釋了為什么會有「停不住的愛人」之感慨──是在失意中生發的。 「轉頭仍看到你在默默地跟隨」須活看。不是停不住嗎?不是應該很有距離嗎?為什么又在「默默地跟隨」,愛人不是應該有自己的方向,怎么會仍然跟在主人公后面呢?細想起來,這句似乎有些別扭﹔要再一步細想下去,才好把它理順。 「跟隨」應作「關懷」解,這里并不是亦步亦趨的跟隨,而應只是一種常在的挂念。再者,人生并不是不能分身,在自己的主要方向之外,我們也可以同時跟隨很多事物,像是新聞、八卦、連載小說﹔好友近況,亦在此列。停、跟隨、走失、追,都是「道路」的意象﹔許多文學作品都用它來譬喻時空的變化,但我們不要讓譬喻限制住。愛人是停不住,彼此也應該是已經分道殊途,但思念仍然可以繼續跟著對方﹔一通電話、一封信,一點關懷,也就是跟隨了。 「年輕時的伴侶早已走失」,想起來有些好玩:對著舊愛提起「年輕時的伴侶」,則那(或那些)伴侶想必不是這位停不住的愛人,而是更早之前的。這是什么情況?不過,會這樣說,也表示彼此對這些經歷都能坦然﹔畢竟,你我在某種程度上也或許可以算是「走失」吧。再說,伴侶也不限于情侶﹔從廣義的「伴侶」來理解,應更適合此曲。 「時代在變得更加陌生虛擬難追」,承前句,不但人和人走失,人和時代,也走失。〈美麗島〉篇已討論過「真心換虛擬意」,這里的「虛擬」也一樣,都是講時代與人間的疏離。至于「難追」,時代變化的腳步確實愈發難追,尤其對有了點年紀的人﹔然而,會說「難追」,也是因為他還想追──將「伴侶」與「時代」并列,便表示他還是想與世界同步的。即使求不得、追不上,該追求的也還是要追求,才不失我之為人啊。 第一段,講了主人公(我)和愛人(你)以及時代的狀態。接下來,便看第二段如何承續這個狀態,鋪衍情懷。 啊──停不住的愛人 不是沒經過分飛崩亂的冰雪 分飛崩亂的冰雪,譬喻所經歷的不堪,也給歌曲的情調再添一層風霜。 查詢Google,這應是第一篇將「分飛」與「崩亂」二詞連用的文學作品。歌詞作「分飛」不作「紛飛」,或許有人認為這是別字,但我認為這可以通。蓋「分」可以包含「紛」,而「紛」比較細,在此不適合比較大塊的「崩亂」的感覺。「分飛」通常只有「離別」的意思如「勞燕分飛」「雁影分飛」,但這里拿來修飾「冰雪」,看起來就是紛飛、亂飛的意思﹔整句的意象,是颶風與冰雹。如果把「分飛」改成「紛飛」,感覺便不對了。簡單的字,可以比精細的字包容更多,也可能失之籠統﹔其中分寸,就在創作者的拿捏之中。 「青春」兩句承上,表達了經過「分飛崩亂的冰雪」之后的心得感想。青春年少承諾時的勇氣,是一種追求,一種理想、熱情﹔而「回心轉意擔當住的珍惜」卻是歷經挫折磨難之后,回頭反思,對當下所有事物的重新擁抱。換個說法,「回心轉意」表示從少年時面向前方的承諾、勇氣回轉過來,從昂揚外放的追求 ,轉為穩健內斂的擔當、珍惜。這樣的感情,多了理智的光輝,是經過了淬煉、經得起考驗的,所以比青春年少時的浪漫,更為可貴。 這隨著歲月而轉變的心境,是歷久不衰的題目,也是情歌中相當普通,几乎每個人都會碰到的題材,就看誰的體會比較深刻、句子比較精煉。而我認為,「回心轉意擔當住的珍惜」一句極佳,生動而精准,就這么達到了那核心的、沉澱下來的東西,名之為「珍惜」,定義了它最重要的性質,而擔當之。 且將之與古人的名篇比較一番。南宋蔣捷的〈虞美人〉:「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發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這闋詞形象化地以畫面含蓄心境﹔〈停不住的愛人〉卻是抽象的直抒胸臆。焦點一在背景、一在前景,是兩種各擅勝場的表現手法,值得多多比較其異、參考其同。 其同者,都要總結。蔣捷寫完「而今」「發已星星也」的狀態之后,以「悲歡離合總無情」總承,「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作結﹔大佑則以「勝利讓給英雄們去輪替 真情要靠我們凡人自己努力」兩句。雖然大佑這里還沒寫完,還有伏筆,但這章法是大致相通的。如果你對詩詞創作有興趣,懂得這些,會有不小的幫助。 「勝利讓給英雄們去輪替」,用了台灣選舉語言「政黨輪替」的輪替,可知是指台面上、政治上的勝敗。承續上句從外向到反求諸己的思路,此句接著表示不再盼望什么「英雄」能帶給我們「勝利」,而要靠我們凡人自己努力,把握真情。兩句的對比,「勝利」是虛幻的,「真情」是實在的﹔「英雄」是對台面上人物的反諷,「凡人」則是謙退而寄托信心的自我肯定。每兩句,都是前面兩句的注釋與進一步發展。聽到這里,歌曲的主題、背景、意旨都明朗了,感情也蓄積、釋放、再蓄積,一切都遵循著陰陽相生的章法。接著,就要迎向副歌的高潮。 讓這雙蒼涼的雙手 捧著你眼睛中散出的余溫 都老了。而昨日熱情安在?不,它仍未熄滅,還有余溫。只是,這容貌,怎么變了這么多?…… 「少壯能几時,鬢發各已蒼」,常常一晃眼就過去的時間,總能讓人感慨、訝異,甚至到驚愕的程度,如杜甫《秋興八首》第五首「一臥滄江驚歲晚」,南宋陳與義「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或許是我年齡還沒到,讀這些詩詞時,我總覺得這個「驚」字有點強烈過了頭﹔也或許哪天輪到自己頭上時,才會發覺真的只有這個「驚」字好用。不過,目前我是覺得,大佑這「告訴我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奇跡」的天問法,更有穿透力。 聽這一段,很難不聯想到二十年前的〈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 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 牽著我無助的雙手的你的手 我再不需要他們說的諾言 留不住你的身影的我的手 兩相對照,這首〈停不住的愛人〉簡直就是續篇。昔日「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如今已然蒼涼﹔「照亮我灰暗的雙眼的你的眼」也黯淡了不少﹔細細數來,那黑發,也變了色。然而,不變的是,這容顏依然可以化解哪怕是分飛崩亂的冰雪。 將歲月造成的變化說成「奇跡」,甚是突兀,但也正需要這樣的突兀。光陰的流變,可說是最平常最普遍的事,可它又是多么的奇妙啊。有時候見到動植物的生長、別人或自己容貌的變化,真的有如見奇跡的感覺。 「告訴我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奇跡」,我管這種修辭叫「天問」法,由來是屈原的《天問》。扣人心弦的天問,多是大問題,像這句問的「時間」。它不是問人也不是自問,而是問那自然、問天、問這一切。這里,詩人在前句「細細數數變色的黑發」的細膩動作中蓄積了這樣的惆悵,再用這樣的天問釋放出來。他并不期望得到解答,這問題也無須解答,因為這并不是此刻的重點。此刻,他只是想藉由這樣的浩嘆,來釋放那堵塞心胸的太息,那沛然而又茫然的迷惘。 至此,意氣�刧p,可釋放的,都已釋放得差不多,接著就要拉回來,作一結尾了。 啊──停不住的愛人 即使我余生將被受難給誤解 第一段傾吐過去的辛酸,第二段點出現在的希望,副歌特寫一段相對的時刻,再到這最后一段,就要前瞻未來,為以后的情境料想,或者說作心理准備了。 「即使我余生將被受難給誤解」,這一句比較難解。被「受難」給誤解,如果說是受難這回事,不通﹔說是受難者,又是什么受難者?政治?悲情的台灣意識?自以為受難的人?這是我第一時間想到的解釋,但還是太牽強。或者,該說是「被受」難、給(他人)誤解?這樣說似乎比較通順,感覺上也比較接近。「被受」是個在白話中很罕見的同義復詞,但它是可以通的。只是,「被受難」是動、動、名的二-一句型,「給誤解」是介、形、動的一-二句,排比起來,未免不太整齊。 不過,不去想那么多,就把這句解作「將繼續蒙受艱難、被人誤解」應也可以。或許可說這又是一個出格而直接達意的句子,但我的看法是,這句沒寫好,是這首歌里的瑕疵──雖然我也想不出怎樣可以寫得更好。 「顛覆在那無奈何的長夜」,「顛覆」原是傾覆、動亂的意思,多用于政治情勢﹔近年也發展出「翻轉既有事物」的另一個意思,如顛覆概念、顛覆形象。然而在此,大佑卻是用字面上顛倒、翻覆之意,來形容「輾轉反側」的樣子了。這是個漂亮的造句,若再考量「顛覆」之原多用于政治,或也可看出一番有趣的雙關。 「總有個無助后誰不俱名的安慰」,有倒裝、省略。補足之,應是「(在)無助(的情境)后(也)總有個(來自)誰(的)不具名的安慰」。如此還原并非最好的理解之道,事實上,不必我分析,大家一聽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這是詩歌靈活之處。不拘文理而能達意,前面「被受難」句還有一些疙瘩,這兩句就 另外要提一下,「俱」是別字,辭典上只有「具名」,沒有「俱名」。具名,是簽名、署名﹔反過來說,不具名就是匿名。「俱」作動詞是偕、同、一起的意思,講「俱名」并不會有太大的謬誤,或許還可旁生新意,不過畢竟是不太精准的,目前也沒有這種用法。我們書寫,還是作「具名」為當。 這最后一段,延續了第二段提出的「珍惜」,珍惜與愛人之間殘余而仍能長久的情誼,作為支持自己往后繼續走下去的動力,即使這是個前景相當不樂觀的世道,即使我將依然顛覆、無助而無可奈何。相對的,雖然歌詞沒寫出來,我也會繼續這樣地關懷你。 所謂「患難見真情」,然而患難所見的真情會是什么樣子?大佑在此給我們作了示范──「別時多珍重,別后見真情」(〈彈唱詞〉),〈停不住的愛人〉的真情是患難的,也是別后的,又是別后重逢又再別的,如此反覆的淬煉、淘洗。 總而言之,〈停不住的愛人〉是一首中年的情歌﹔它的感慨,在對一切外在的無可奈何:「時代在變得更加陌生虛擬難追」,「勝利讓給英雄們去輪替」,「即使我余生將被受難給誤解」……人在其中,疏離無助,只有盡力把握住殘存的情誼與溫度,而以歌聲放諸虛空,期待那總會有的誰不具名的共鳴與安慰。 類似的作品,張愛玲《半生緣》最經典的一句對白:「世鈞,我們回不去了。」說的便也是這種哀傷、這種惆悵﹔王家衛拍《花樣年華》《2046》,更在在是眷戀那一去不回的過往,而在無可奈何的自我放逐之中,徒勞地想要找回它、定住它。 這種傷逝的情調,是永遠隨著世道的流轉而存在的。傷逝,不只是為逝者感傷,也是為萬物都逃不了的「逝」這回事本身。它是如此地無所不在,每個人遲早都要面臨﹔不同的是,我們要用什么樣的態度來對待它。這就回到了本文一開始提出的問題:是耽溺其中,還是走出去?又要怎么走出去? 若只停留在過去,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自然是不值得鼓勵的。但是我們要知道,過去的記憶,總是容易篩選、美化,尤其對一個失望于現實、疏離于現世的人來說,能擁有過去,總也還是一番慰藉。我們也不可硬要人人都「跟上時代」,去迎合某種價值或風潮,去服從主流、屈就現實,那會是一種粗暴的傲慢。然則,中道何在? 我們盡可設想一種最健康的做法:不絕情,也不濫情﹔可以超然,又能入世。傷逝過后,便回到當下,不管現實多艱難,人們的疏離、誤解多么深重,都繼續為心中的美善奮斗,把一己的感情與失意轉化成更廣大、更普遍的愛與關懷,而立起一座精神堡壘,一讓自己活出尊嚴與快樂,來勝過流俗的打壓﹔二則深耕 基層、培養力量,為有朝一日理想的實現播下種子……不過,這當然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尤其在人處于低潮的時候,若是向他談這番高調,恐怕只能招來一雙白 眼吧。 大佑不是聖人,他也只是一個較為敏感、纖細的凡人﹔綜觀全曲,我們也可以發現一些道德上的疑點:這個男人好像在逃避什么。他不檢討往事,只將之模糊化﹔他的展望,細想起來,其實也有些乏力:在「真情要靠我們凡人自己努力」之后,他沒提出什么可以振奮人心的東西,而只悵惘于變色的黑發,又設想一個悲觀的、無助的余生,來將對方的「安慰」捧作長夜里的孤燈微明。這,其實有一些將自我悲壯化的傾向,如果無節制地發展下去,很可能會讓自己與他人以及社會、時代的脫節益發嚴重。就像《花樣年華》《2046》里沉逆在舊事中的周慕云及其作者王家衛,雖然成就了極其濃烈的淒美,但他們的處世態度或創作傾向,在仁人志士看來,終究不是值得鼓勵的。 可是,我們又怎么能用這些來否定〈停不住的愛人〉的情感?這些軟弱、怯懦或避重就輕,也是刻骨銘心的真實啊!不論你怎么評判他的姿態,羅大佑畢竟表達了他的苦澀與勉強,作出了對這一切動蕩與混亂的回答。而又有誰能確定,我們臨到那關頭的時候,能夠處理得比他更好。 我極贊賞的一位大陸樂評人李皖,曾在他的文章〈羅大佑是一種什么病〉中分析道:
羅大佑發現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盡人皆知,人人皆在其中,但是不識廬 一方面感到身處這個時代的痛若,一方面又看到身處這個時代的大限,所 「輾轉絕望的悲淒,加百死無悔的堅定。」正是這樣的「悲觀積極」,讓羅大佑不斷地顛覆、掙扎,既傷逝過往,又要追著這愈發虛擬難追的時代,為自己以及民族國家找定位、找出路。他是失根的游魂,他亦不愿安定在當下這其實時時搖動、崩塌著的浮島或大陸上,那樣的歸屬感太膚淺、太不可靠。他總要在現實之外,尋找一個更能長久的依托,一種真正永恆的愛情。他還在找。 停不住的愛人,停不住的愛人同志。 二○○五年七月十二至十七日 (來源:五四三音樂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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