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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火温了

文/painfish

一万八千人,从首体四个门,像呕吐物一样涌出来,堆在附近的公交车站。肯定打不到车了。我匆匆跳上15路,坐到复兴门的时候,四肢已经冻得像铁棍,挥出去一定能砸死人。

在这场“围炉”音乐会之前,网路上流传着一张曲目单,以《走进新时代》开头,以《明天会更好》结束。——我倒!不会吧?

7点钟的时候,三个30多岁的女人坐在我身后,说话粗鄙、放肆、响亮、率直,她们日常的分贝,在我耳里已经等同嚣叫了。我听到她们得意洋洋的大嗓门:“罗大佑的歌,就得年纪大一点、有点阅历的人来听,现在的小孩哪懂啊!”
  我前面正坐着一个小男孩,十七八的样子,回过头来,白了他们一眼。

7点25分,巨大的音箱开始轰鸣,播放《京城夜》的旋律。这是罗大佑写于1988年底、像一个预言般的歌曲,这首专门为北京写的歌今夜不会被演唱。

灯暗了,舞台被蓝幽幽的光笼罩,干冰喷出的白雾渐散,罗大佑一身黑衣坐在钢琴前,弹出跨年之夜的第一首歌。
  《告别的年代》。一首我非常非常喜欢的歌。平静而喜悦地听他唱出那一段——道一声别离忍不住想要轻轻的抱一抱你/从今后姑娘我将在梦里早晚要想一想你/告别的年代分开的理由终不需诉说出口/亲爱的让我快见你一面请你呀点一点头
  那三个自诩为罗大佑拥泵的女人默不作声。一曲终了,她们操着大嗓门老老实实喊:“没听过!唱的什么呀,听不清!罗大佑——!!来首熟悉的!”
  我不怒反笑。到底她们有她们的可爱之处。可是,如果不知道这首歌的话,那她们究竟听过些什么,能让她们自认是佑迷而且花费昂贵票价来听现场呢?
  我知道那些真正的铁杆、那些曾被他灼热而锋锐的歌曲洞穿心脏留下血痂的人就散落在人海之中。当那个苍凉而沉痛的前奏响起,后排有个男人大叫一声“将进酒——!”他激动的嗓音孤独而嘶哑。

罗大佑弓背曲腿,跳着他一贯笨拙单调、七十年代的舞步。当他再度唱出那些批判现实主义风格的歌曲,有和者,然而和者寥寥,不成气候。
  那些歌啊——谁说我们的孩子们太小他们什么都不懂/我听到无言的抗议在他们悄悄的睡梦中/我们不要一个被科学游戏污染的天空/我们不要被你们发明变成电脑儿童//有一天孩子们会告诉他们后代你们要守规矩/格言像玩具风筝在风里飘来飘去/当未来的世界充满了一些陌生的旋律/或许你会想起现在这首古老的歌曲
  看,当年的先知今天就站在面前,预言都已成为现实,可是这首古老的歌曲当年有多少人听过、今天又有多少人能记起?
  还有那首《现象七十二变》——有人在慢慢抛开一些回忆/有人在慢慢接近一点真理/有人在艾丽丝的仙境闲逛/有人学国王穿着新衣裳/有人默默耕耘默默从事/有人在过着他的太平日子/有人在大白天里彼此明争暗斗/有人在黑夜之中枪杀歌手
  今天依然有人在黑夜之中枪杀歌手,然而民众排山倒海的呼啸是送给另外一些歌的:《是否》、《童年》、《滚滚红尘》、《恋曲1990》、《野百合也有春天》。当然,也有《乡愁四韵》、《恋曲1980》、《光阴的故事》、《你的样子》。
  这才是广大民众耳熟能详的歌。当然,我绝不是说这些歌不好。身后那三个女人高声唱和,令我吃惊的是她们的音色十分清亮悦耳,令我一点也不吃惊的是,当罗大佑唱出《野百合也有春天》的第二段——从来未曾拥有的/总难付出哀伤和欢愉/从来未曾属于真情的是空幻的物语。那三个女人顿时茫然,高声嘀咕:“嘿!他怎么改词了?”
  是,这才是隐藏在狂扫而过的罗大佑旋风里的真相。有些歌他们没听过,有些歌词他们不知道,就像《童年》当初引进时,被刻意删去了“初恋的童年”那一段。

当年的先知,今天在舞台上不断重申他是“48岁的老男人”。当他语气激昂地为他的“商业化转变”而辨解时,他说:我也要喂饱我的肚子。观众报以支持的掌声。理解万岁!在这个转型期的商品化社会,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招人理解的了。但是我有一点不太理解:任何时候都得吃饭,在他写《现象七十二变》、《盲聋》、《我所不能了解的事》、《之乎者也》等等的时期,莫非他都在吃风屙烟吗?
  当然,与其这样苛求别人,不如先这样苛求自己。从他到上海开内地第一场演唱会起,媒体的报道就充斥着“怀旧”这一字眼。我一直不相信罗大佑所掀起的情感会仅止于怀旧,现在我相信了,罗大佑唤起的是一场温情主义旋风,它真的、仅仅只是怀旧。

锋芒已褪,炉火温了。